或许能让考恩有所欣慰的是，70年以来的TFP（全要素生产率）的放缓，并非美国的特例，而是英法德日意等发达经济体的普遍现象。

这或许是因为，这些国家也已经消耗掉它们的低垂果实——这颗巨大的果实被所有落后于全球第一的国家共享着：作为赶超经济体的后发优势。

可能有些反直觉，埃德蒙·费尔普斯等经济学家发现，绝大多数国家TFP的增长，主要来自于引进创新而非自主创新，即便是如今的诸多发达国家也是如此。其研究显示，欧洲国家战后TFP的高速增长，主要依靠的正是对美国自主创新的引进和追赶。然而，当与领先国家，即与美国的TFP差距拉得越近，这些国家的TFP增长就越慢。

更有意思的是，当70年代美国自主创新的能力下降后，其他国家TFP增速的跌幅更大。90年代以后，美国依靠信息技术革命实现了TFP的一定回升，而英法德日意等国则进一步下降。

这提醒我们：寄希望于通过采摘果实追上种树的人并不现实，我们要大幅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必须自己也种树，提高全社会的创新创业能力，自主创新与国产替代两条腿走路。

中国在过去数十年间，可以说是这颗低垂果实的最大受益者。2001年加入WTO后，中国经济出现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增长奇迹，而随着与发达国家距离的不断拉近，劳动力、资本等传统要素对经济的拉动作用不可避免地边际减弱，而TFP在短暂的高增长后也回落到一个较低的水平，尚有较大的提升空间。种树的重要性已愈发凸显。

数据来源：Asian Productivity Organization

而如今，我们正处在一个关键的时间点，面临着罕见的技术创新与国产替代相结合的双重机会之窗。

一方面，第四次工业革命方兴未艾，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打开了新的增长点，并将所有参与者拉回统一起跑线，给予了后发者换道超车的机会。许多新兴产业，中国已经位于全球最前沿，尤其是光伏、新能源汽车等产业，中国企业已经成功登上浪潮之巅。

另一方面，走入深水区的国产替代，依然有潜力为我们提供长达10年的增长。

我们在硬科技上与发达国家仍有较大差距，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一些核心技术，如半导体、操作系统和工业软件等，我们与国外还存在代差，还有大量的短板要补。但相应的，这也意味着，中国硬科技的追赶道路是清晰可见的，我们可以把美国人已经做完的东西，用我们的方式重新做一遍。

过去国产替代的核心难题——对于缺乏市场的困扰，在如今中美对峙、科技封锁的大背景下，已不复存在。以自主创新为基础、技术驱动的新型的国产替代，正在取代以廉价劳动力、自然资源等比较优势为基础、投资驱动的国产替代，为我们持续提供赶超动力。

大国博弈叠加第四次工业革命，中国科技产业正迎来技术创新与国产替代双重机会之窗，二者相结合，将赋予中国科技产业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

如何抓住这一关键的双重机会窗口？支持民营经济发展、提升企业家信心是关键。采摘低垂的果实相对容易，而种树是企业家的功能。

1936年，凯恩斯就在其巨著《通论》中提出，人类的许多决策是由“动物精神”所驱动的。我们做出的很大一部分积极行动，与其说是出于对前景的理智计算，不如说是决定于自发的乐观情绪。

动物精神代表了企业家精神中积极乐观、勇于冒险的部分。企业的创立与发展，都离不开企业家的动物精神。

正如熊彼特所言，“企业家成群的出现是繁荣产生的唯一原因”，“没有创新，就没有企业家”。越是在风高浪急的时候，我们越需要能够乘风破浪的企业家，越是需要呵护企业家信心、保护企业家精神。

而企业家的信心，经济社会的成长，以全社会的稳定预期为先决条件。法治制度的一大功能，便是在于对预期的保护。

今年是邓公诞辰120周年。1992年，他在“南方谈话”中说：“农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个“傻子瓜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一百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当时他还说，“还是要靠法制，搞法制靠得住些。”

过去十年来，在基石资本年会上，我一直说，中国要从追赶者成为引领者，需要建立良好的法治体系和产权机制，最大限度地调动全社会的能动性，激发企业家精神，创造一个“举国体制的3.0版本”。举国体制的3.0版本下，经济上应以市场和资本为基础，政治上应立足于法治与责任制政府，要通过建立良好的产权机制，保护企业家精神，从而更好地支持民营经济。

许成钢等人的研究很早就指明，中国过去的成功发展与其他国家的普遍规律是一致的，即，私有企业的绩效超越国有企业。私企是中国经济成长和绩效的最重要的推动力。

正所谓“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只要我们的企业和人民始终满怀信心，中国就不会陷入资产负债表衰退。

对于产业来说，永远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当老钱去意彷徨的时候，雄心勃勃的新钱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展宏图。

对于投资来说，还是那句话，投资与宏观经济无关，我们投资的不是宏观经济，而是宏观经济中代表新经济的优秀企业；我们投资的不是指数，而是市场中能带领我们穿越周期的极少数标的。

更何况，从来都是极少数最优秀的公司创造了绝大部分财富：据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教授Hendrik Bessembinder等人的研究，从1990年到2020年12月，从股东收益来看，全球股市共创造了75.66万亿美元的净财富，其中，表现最好的5家公司(苹果、微软、亚马逊、谷歌和腾讯)创造了10.34%，前0.25%的公司（159家）创造了一半，前2.39%公司（1526家）创造了全部，剩下的超过97%的公司都是负贡献。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们的目标就是找到这样能够创造出色回报的公司，集中投资，重点服务。

基石资本牢牢把握技术创新与国产替代的双重主线，对一些重点产业进行了产业链投资，一是投资于工具，比如半导体；二是投资于运用，比如智慧汽车与机器人、生命科学与健康。

其中，半导体是最典型的硬科技产业，它既是第三次工业革命中国的短板，也是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工具。我们在半导体产业实现了全产链布局，重点投资企业包括香农芯创、韦尔股份、长鑫存储等。

在新兴产业方面，新技术的深度赋能，重要标志是从实验室研究到工业与商业应用，再到个人运用，信息技术如此，人工智能亦然。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核心是人工智能与万物互联，人工智能从赋能工业、医疗、安防，到智慧汽车与人形机器人，未来还将直接走向千家万户。

在智慧汽车与机器人方面，我们投资了商汤科技、百川智能、云从科技和第四范式等人工智能龙头，文远知行、元戎启行和速腾聚创等智慧驾驶龙头，以及中创新航、欣旺达等动力电池龙头，等等。

同时，在被人工智能深度赋能的生命科学与健康产业，我们投资了迈瑞医疗、华大智造、新产业、迈普医学等创新医疗器械企业，凯莱英、奥浦迈、博瑞医药等制药企业，华恒生物、瑞德林等新兴生物技术企业，还有普瑞眼科、全亿健康等医疗与健康服务企业。

企业种树，创投施肥，静待果实累累！

最后，祝大家龙腾虎跃，龙马精神，龙年行大运！2024，我们需要一点“动物精神”！

张维
2024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