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18
1月6日至7日,基石大家课堂第十六期“西方文化体系中的生命价值”在深圳大梅沙顺利举行。本次课堂邀请了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何怀宏、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孙向晨、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教授王庆节、华东师范大学紫江特聘教授许纪霖等四位老师前来分享他们对于生命价值的思考。
北京大学何怀宏教授从“古希腊哲学中的人生观”入题,开启了本次课堂的第一篇。在何老师看来,努力地摆脱平庸,追求自由、优秀和卓越,可以说是古希腊人的一个普遍的特点。下文是根据何怀宏的主题演讲整理的第三篇,仅供学术交流。
何怀宏:
05、必须在接近人生终点时,才能论断一个人是幸福还是不幸的。
亚里士多德
我们最后一个主题是遵循中道,理解幸福。公元前四世纪,这个主题的著述更多,有上千万字,保存下来也有几百万字。博学而有中道,我们觉得可能古希腊哲学里面最深刻的是柏拉图,但是最中道、最可行的可能是亚里士多德。当然,亚里士多德也足够深刻,但是你要追求一种特别深邃的东西,你可能会更多的被柏拉图吸引。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三个哲学大师出现在不到100年之间,某些在某种意义上是都在雅典这样一个小城邦里,开创了一个迄今也没有被超越的师生三人行的“哲学的奇迹”。这也可以说这也是古希腊人追求卓越的一种表现。
亚里士多德,我们不可能全面地介绍他的哲学。他在人生哲学、伦理学方面,我们可以用这样一些词来概括他,他是幸福论者。幸福是多样的、全面的,所以他可以说是一种完善的论者,也是一个目的论者。那么我们这里侧重说一下他的中道和幸福的观念。
亚里士多德认为每个人都要死的,但是人应该努力的去追求不朽,追求最高的东西,追求至善,有各种各样的善。但是还有一种最高的善,最高的善,那是什么?那就是笼统的说“幸福”。这里他把幸福分了两个方面,一种是实践和生活的,也是跟所有人都有关的,这里他强调的是中道,中道而行。另一种幸福是沉思的德性,沉思的幸福,这可能只有一部分人、甚至少数人愿意也有能力渴望达到、或者接近。
梭伦
这里我想通过梭伦来说明这点,他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遵循中道,也追求幸福,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践行者。梭伦出身一个贵族家庭,才艺广泛,是诗人,旅行家,曾经商,也成为一个著名的政治家,但应该说他实际上是一个哲学家、思想家。公元前559年,当时雅典社会比较分裂,出现危机,雅典把他请出来做执政,统领雅典的事务,进行改革。梭伦立法,应该说是从后面两百年来看非常成功,成功的原因就是遵循中道。
当时“两派”都很激烈,甚至有爆发内战的危险,一方面是穷人,他们不少成为债务奴隶,因为欠债,由公民变成奴隶,他们渴望均贫富;还有一部分是富人,他们想保留他们的特权和利益。梭伦立法走的是一条中道,一方面他取消所有的债务奴隶,规定不能因为欠债就变成奴隶,而且以后也不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后来雅典公民再也没有因为经济原因而在政治上变成奴隶。但是他也没有接受穷人平分财产的意见。所以最开始他两边都不讨好,富人骂他,穷人也骂他,但是他很坚持。梭伦压缝中坚持他的主张,慢慢的这两方体会到了变革的好处。而且这个措施比较急,梭伦不仅看到了眼前,也看到了长远。
长远的办法,就是从法律宪法上规定,按照公民的财产状况,将他们分成四个等级,所有人都有选举权,但是只有前三个比较富有的登记有担任官职的职责,也就是被选举权。相较于以前,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而且为以后的民主也开辟了道路。初看起来穷人的权利有限,他们没有被选职权,只能作为公民大会成员或者陪审员参与。但后来公民权利越来越集中在公民大会和陪审法庭,他们真的慢慢变成了主人。当然,因为通货膨胀,所有人自然而然取得了被选举权。因为一开始规定,比如说万元富才有被选举权,八十年代的万元富是很少的人,到现在谁不是万元富。因而所有人都变成既有选举权,也有被选举权。
他坚守中道也确实因为他对人性有一种比较透彻的认识,他并不认为穷人或者富人任何一方具有道德上的优越性。人不会因为有钱变得更有道德,也不会因为没有钱而变得不道德。各个阶层的人性都是接近的,如果把人逼到了生存竞争的地步,所有人可能就没什么道德可言了。但是一般来说社会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
最后谈一下幸福,幸福都是我们每个人追求的。这里我们说下梭伦的幸福观,也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被古希腊人共享的一种幸福观。幸福可能不在于单面的权利或财富,也不在于你某个时期荣华富贵就可以下结论,幸福必须通过一生来判断。也就是说必须在接近或者到他的终点的时候,才能说一个人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福的。
我这里要说一下梭伦的故事,这个故事不一定完全信实,梭伦在外旅游时,他到了吕底亚国,国王叫做克罗索斯,当时他的王国非常的繁荣,他作为国王也非常的富有,所以他带着梭伦参观他的宝库,琳琅满目的财宝,然后国王问他,雅典的客人,你看到这一切以后,我很想问你一下,在目前你所遇到的所有人里面,你觉得谁是最幸福的人?他这样问,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他希望听到这样的答案。因为梭伦被认为是雅典最聪明、最智慧的人,得到这样一个人的称赞也是很荣耀的。但是梭伦说国王,我看是雅典的泰勒斯。克罗索斯问,为什么你认为泰勒斯是最幸福的人?梭伦回答,因为泰勒斯城邦是繁荣的,他有非常杰出的孩子,而且看到他的孩子也有了孩子,子孙三代,而且这些孩子也都长大成人了,甚至四代同行,享受人间的安乐,最后光荣的死在战场,我觉得他是最幸福的。
克罗索斯就问他,除了泰勒斯之外,谁是最幸福的?他想应该轮到我了吧。梭伦说还不是你,是克列欧毕斯和比顿,他们是阿尔哥斯人,他们做了特别荣誉的一件事,众口夸赞的一件事,就是他们用自己的体力把他们的母亲拉到了圣殿那里朝拜,因为嫌牛都不够快,但是他们因此而累死了,极其光荣地结束了他们的一生,所以说他们是最幸福的人。
这个时候克罗索斯就有点恼火了,他说你为什么不把我的幸福放在眼里?我还不如一个普通人?这个时候梭伦就回答,过去人生七十古来稀,人生70年,26200多天,每一天的事情都不一样,很难预料。你现在虽然极其富有,统治了很多人,但是我只有在听到你幸福的结束了自己一生的时候,我才能给你回答。而且根据我的观察,许多中等财富的人最后是幸福的,而只有豪富的人最后是不幸的,所以我要到最后才能给出答案。
我们就说到最后了,克罗索斯的结局是什么样的?他后来发动一场战争,想当然的求雨神,我要攻打的那个国家就要灭亡,结果是他自己的王国灭亡了,被波斯王居鲁士征服了。克罗索斯最后说我宁愿拿出我的所有财富,让所有国王都和梭伦谈话,梭伦是最明智的,最智慧的。这时居鲁士作为国王起了侧隐之心,没有杀死他。这也是我们最后要说的,一个人只有在终局的时候才能说他幸福还是不幸福,而且在某种意义上,尤其哲学家很同意这个看法,具有中等财富的人是比较幸福的、幸运的。
我的大纲就讲到这里了,最后我想回到我们今天所生活的时代,我们觉得这是幸运的或者最幸运的一个时代。我们希望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我们是不是可以说我们就希望我们现在这样一个时代?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当然,一些人可能不一样,尤其是比我们年龄大的。现在至少没有战争,近期甚至还没有运动,应该说有各种机会,尤其我们又经历着一个科技非常迅猛的、加速发展的时代。我们是幸运的,生活充满着好奇、甚至是惊喜,各种各样的变化。但也可能存在着某种危险,比如说人工智能,会不会出现一种新的超级物种,机器换人,它还能不能跟我们人共存,人还能不能把控它们?大国之间平息了多年的战争还会不会复发等等,还有很多的问题。
危机依然存在,也许我们还比较幸运,但是我希望我们的后代或者说基亲们的儿女们,他们也生活在一个幸运的年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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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韦依祎,责任编辑:魏锦秋,审阅:杜志鑫)
几年前,我曾提出一个问题:中国经济繁荣的根基是什么?
我认为是“重商主义(这里借指市场经济)”与“儒家文化”这两个因素的核聚变,只要我们的体制大门开一条小小的缝,中国老百姓与生俱来的聪明、勤奋、奋不顾身,几千年穷怕了的物质主义和实用主义,就能创造一个新天地。
2021年,我见到一个新能源公司的董事长,谈及张维迎所言“直到20世纪70年代,绝大部分中国人的生活水平不比唐宋时期好多少”,他说这是真的,1978年他没有见过电,全家所有家当是一个小木柜。1979年,我的好朋友,一个咨询集团的董事长考上了大学,报到前他勤工俭学,骑六七十里山路卖冰棍,山里的一户人家,用几个鸡蛋和他换了一根,全家人排成一排每个人吮吸一囗。
在改革开放前,这是中国普遍的景象。而我们这一两代人,在改革开放后,怀抱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创造了人类发展史上的奇迹。40多年过去,我们看到,轻舟已过万重山。伟大的中国工业革命,怎么赞扬也不为过!
而另一方面,中国用几十年的时间,走完了发达国家几百年的路,这也就注定了,我们上山的道路,更加的陡峭。同时,中国作为一个有几千年历史的古国,其发展正常就是“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作为一个新兴经济体,我们讲究的是实用主义,中国的政策也是因时、因势而变的。
因此,并非一些简单的因素就能够遏制中国的增长,只要不出现战争这样会扰乱经济进程的极端因素,只要中国依然坚定地支持民营经济发展,保护企业家精神,中国经济的前进步伐就是坚定不移的。
如果认同这一点,那么无论是短期的政策、市场变化还是长期的中美对抗,都不会让我们产生太大的焦虑。
具体从我们做企业和做投资来讲,也无需过度悲观。“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在一些行业和企业衰落的同时,也永远有一些行业和企业在崛起。
以半导体产业为例,我们不必纠结于半导体仿佛一年紧缺、一年过剩,因为问题的核心不是这个。问题的核心是第四次工业革命离不开半导体技术,而中美对峙、科技封锁,将进一步迫使中国在所有科技领域谋求自主可控,进一步迫使中国以举国体制解决创新问题。同时,当一项投资吻合科技进步趋势和政策引导的双重影响时,其估值亦将脱离传统财务模型。这些才是中国硬科技投资的重要的底层逻辑。
看待资本市场,我们更不必计较一时的股价波动。回顾历史,在资本市场发生剧烈调整时,那些优质的企业往往也会出现大幅下跌,但不同的是,优秀企业不仅能收复失地,还能再攀高峰。因此,我们继续坚定地布局那些有核心技术、有企业家精神的企业。而从我们的投资经历来看,那些有企业家精神的企业最终都带领我们穿越了周期,并获得了异乎寻常的回报。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